【庆国公府】小飞虹

	【瞧那乳母一头一脸的泥水，再忍不住，咧嘴一笑】 兴许是看差了呐…麽麽还不上来，我表妹都被你弄脏了 【他倒打一耙，意下是那乳母不慎跌倒，将自己脱了个一干二净】 如此这般后话再提 —结—

	-建兴二十七年二月十七 [这日正是言栗十岁的生辰，除去周岁宴，这种逢整的年岁也是极为重要的，庆国公府操办了一场生日宴，请的人不多，裴家却赫然在列。自那夜牡丹亭之后，此情此景此星辰万里皆入心，只是后来牡丹亭她没有再来了，别处倒是遇见得经常。] [或许是上了心思，他觉得遇见言栗的次数越来越多，便是旁人口中也能轻易捕捉到这二字，渐渐的，人群中能一眼见到她的模样，见她身量抽长，双鬟挽发，褪去了稚嫩的面庞，露出了同她那双眼睛一样明媚的面容，娇如春日的花，皎如夏夜的星。朦胧的感觉像抽了藤蔓般蔓延，等他察觉的时候，已经无法交织得无法斩断，一颦一笑都牵动心神。这是他所查阅的万千书籍都不能解的，这是他占星万里，手掌乾坤所不能预测的，这是他即便察觉到的异样也无法抑制的，在深夜里，牡丹亭下，甜丝丝的心绪，比长姐二姐为他买的饴糖还要甜。这个少年，被五年的岁月所禁锢，面对初尝的心事，选择了放纵。] [庆国公府里正是一派春日和煦，花朝以后春花始华，桃花初开了花苞，他握着准备数月有余的贺礼，面色沉然的立于树下，唯有微踢着脚下的石子，显示出了他的不安。]

	【不过辗转一月，往事就好似过眼云霄。本以为要忘记一个人很难，但这一个月，吃饭、睡觉、出门，都好似和从前没什么分别。前几日府上忙碌起来，才知自己生辰便要到了。】 【整生日向来重要。一早起来，换上娘亲早就备好的新衣，上头的花样纹饰皆是娘亲的用心，朵朵桃花倒是与今日之景很是相配。】 【还未开宴，一人先到处走走。却听裴家小十在小飞虹，上次见面已是许久之前了。至小飞虹，他立于树下，也不知在想什么，竟都没有发觉我已至此。】 【笑了笑，绕至身后，拍了拍他。】 舟舟啊

	[桃树繁盛，他抬头去看那被风催得晃动的枝丫，有点局促不安。锦盒在他手中摩挲着，无意识的敲打。他已遣了人去邀请今日的福星了，怎的这么慢，他如是想着。裴府自有送的贺礼，这是他为言栗专门准备的，看了众多京中的字画古玩，都没瞧得上眼，父亲得了一块蓝田玉，蓝田本是少有，故而不大，堪堪造了三个玉佩或坠子。他既是没寻到满意的，听得此灵机一动，嘱咐工匠师傅磨个玉兔的玉佩，琢磨着送给她。] [言栗是世间最美好的姑娘，合该配上这么好的玉。只是赠佩这么暧昧的事，她会收下来。] [余光一瞥，就见了他朝思暮想的人踏春光而来，灼灼生辉。摩挲的指腹一停，他一抿嘴有点不知道要说什么，涩涩的开了口。] 皛皛生辰快乐。

	【此间偶有花瓣落至肩头，或散落在地，花香萦绕鼻息，翩翩少年郎就这么立在那儿。抿唇一笑，靠近几分。却见他似有踌躇。今日的舟舟有些不同，却又道不清。】 【谁不喜欢被人道贺，每年生辰最喜欢的便是这个时候，眼尖发现舟舟手中的锦盒。】 谢谢你啊舟舟，咦，这是给我的吗？

	是。 [见了言栗瞧见了锦盒，他便捧着锦盒打开，里头放这个玉兔呈现的锦佩，缀着雨过天晴蓝的流苏，模样很是讨巧。玉质通透，纹路明晰，眼见的好玉，雕工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工匠，玉兔栩栩如生。] 送给你。 我觉得你大概会喜欢...... [他突然顿了顿，抿唇后再开口，神色一暗。] 皛皛，读过诗经吗？可知，赠佩是何含义？

	【少年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锦盒上摸索着暗锁，盒盖轻启，入目的是一只玉兔模样的玉佩，玲珑剔透，玉是好玉，一眼能瞧出。】 【伸手捏了那块玉佩放在左手手心里，手感油润细腻，雕工自是不必言说，活灵活现，一等一的好。纵是自小见惯了好物，这会儿也忍不住惊奇了。】 “皛皛，读过诗经吗？可知，赠佩是何含义？” 【渐渐收了笑，眼前迷离。虽不爱读书，但到底是国公府的小姐，哪能什么都不懂？况且戏本子没少看过，佳人才子，赠佩定情……】 【开始没往细里想去，只顾着瞧着好看便不假思索握在了手头里。如今……手里捏着的玉佩，一时竟觉得有些烫手。下意识的抬眼看他，刚巧对上那副眸子，有些心虚。】 【透过眼前如玉少年，竟看到了一个许久不曾想起的人来。人影重叠，一时脑内乱糟糟的一片。元宵节，灯会，渠江街。再低头去看躺在手心的那枚玉佩，突然就想到那盏被火烧了的兔子花灯，一样的好看。】 【唇抿成一条线，手心有些冒汗，终是将玉佩塞回他手中的锦盒内，不敢去看他此时的表情，眼神，干涩开口。】 如此好的东西，配我岂不可惜？

	"如此好的东西，配我岂不可惜？" [心中仿佛被揪住一般，随着她的取与舍上下，话音出口的时候，便见了她局促的面容的躲闪的神色，微微一垂头，抖了抖眼睫去看她梳的整齐的发顶和打得精致的头面翠环。他与言栗非熟稔之至，男女大防在前，断不可违之，他却早已习惯了目光去追随女孩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，如今这般的表情，意味着什么，不言而喻。见她退却，恐了错过，急急的便说了出口。] 皛皛之好，非众生所能及，合该配此好玉！ [话出口便后悔了，心意昭然若揭。微微红了耳朵，抿唇静了半响后，又软和了声音，似哄骗又似哀求。昔日裴家尊贵冷清高岭之花般的少年堕落了红尘，在一棵桃树下，低头成为了为情所困的凡夫俗子。] 此玉......你会收吗？

	【舟舟是个聪明人，第一次在候府牡丹亭见他的那次我便知道。话我未明说，隐晦生涩，但我知道，他一定会懂得。说完我便垂了眼睫，希望以此来掩饰眼中的慌乱。我亦不敢抬头看他，不敢去猜测他会是什么反应。他……一定很失望吧。】 【直到他那句带着急迫意味的话脱口而出，才抑制不住震惊的抬起头。竟不知…竟不知在他心中，我有如斯地位。唇瓣微启，却不知道此时我能说些什么。他这般不知所措似是哀求的样子，心揪起来的一般难受。他不该是这样低声下气的，他该是最好的。】 大抵……是不会的吧 【突然起了无力的感觉，头一次这么想逃离。我并非不曾春心萌动，我也知晓被欢喜之人所拒的感受，但我怎么可以前脚被拒，后脚又转身向他？看着眼前这个会为我读书，会给我讲故事，会带我看星空，会逗我笑的青年，有些想哭，却还是故作镇定地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。】 舟舟你是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，会有比我更好的女子与你相配的。

	“大抵……是不会的吧” 【他看着心仪的女孩微颤的低下了头，为他荒唐的心意画上了一个句号，他突然觉得喉咙紧收，有点干涸，微微将唾沫咽入，也没有用。他试了试，轻轻喊的出，珍重的喊出了他年少所有的心意。】 言栗...... 不想笑就不要笑了。 【他盯着女孩的脸，哑着声音开口。继而暗了眼神，将盒子攥在手中，不自觉的收紧，喃喃道。】 我可真是愚笨了，呵...... 【双唇一抿，低着头用力将装着盒子掷向一侧的桃树，盒子在击中树木的时候弹了回来，连同盒子中的玉佩，一并落在草地上。他没有去看那个价值千金的玉佩，十年以来的少年意气，顷刻之间被折去，一语不发，如败者一般转身离开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