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修剪着花草陶冶情操,无暇顾及。椒兰的烟雾氤氲,盈满一室。倏忽帘卷珠摇,翠缕碎步缦入,轻声说着,端的叫人舒心的江南的吴侬软语。】
“宁主子,宓吏目求见。”
【裁剪花草的手不由得一顿,随即入常,平淡的道了一句“传”。】
【颔首谢过姑姑,缓步入内敛过珠帘,抬首见人正立在不远处,身影显得娉婷多姿,她并不曾回头,手中不停的正在修剪着枝桠,合着这满室的瑞香,沉静而又怡人,犹如温氏其人。】
【打断思绪,稍沉目步子靠近】
微臣宓朗见过宁婕妤主子。
【步履声窸窣一如往日,落地沉稳。未落下手中动作思绪却散了几分,颔首专心的拿着剪子剪去枯叶残枝,将一盆盆景修得生气多了。身后行礼声与往日如出一辙,尚未表态而细细打量着那盆景,半响将剪子撂置高木柱上,这才转了身。】
宓吏目免礼,可又是定例给本嫔送药?
【瞧见了那汤药,款步一二。面容上浅浅莞尔,瞧着适宜温和,却有带着几分疏离的意味。像极了三月的雨霁春风,暖和宜人实则凉薄透骨。】
宓大人有心了。
【应允起身,有宫人上前来接过手中的汤药时,正闻其话,不由心间忖度,面上却平稳如常不疾不徐将汤药给宫人好生妥当拿着。才移回目来,见裙裾靠近至三两步止,有一刻的沉寂在彼此之间。切身而论,一动一静无疑都是极致,温声答道】
是。
【宫闱礼仪有度,男子不能直视嫔妃面容,故虽身为太医署吏目,也只稍抬首。】
按例送汤药该是药童,但前些时候,太医署...人手不足,微臣虽得晋升,除去平日多了给宫人看诊,也还领着着药童的职务。这些时候道是好些,
【淑妃整治太医署之事应都是知晓,话过不提,仅是一顿后。】
不过,微臣来这清露早是轻车熟路,便也没提。
【静默顷刻,似斟酌后】
主子......可是不愿微臣前来麽?
【朗朗之声入耳,咬字吞吐清楚明白皆是字正腔圆,恍若时光跨过多年,幼时路过他窗台旁听到的朗朗的读书声,那时只觉得羡艳,直到如今方才信了那句造化弄人。思绪收回了,余光瞧了眼行礼伏低的人,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痕迹,却愈发显得沉稳,周身的气度让人觉得安心。】
原是如此,本嫔倒是想着宓大人右迁吏目,仍亲力亲为为本嫔送药,不免心中有愧,日后小事打点一下药童即可,路远有劳宓大人费心。太医署恰逢多事之秋,宓大人万事小心,人员稀薄,不妨叫了翠缕按时前去取药,可好免去了宓大人一份繁重,也以表本嫔对宓大人的关怀。
【半响语顿了顿,指间触及衣袖的流云纹锦缎子,凝袂而语。】
说来本嫔尚未恭贺宓大人右迁之喜,本嫔前些日子得了一盒极好的乌龙茶叶,不妨送给了大人以表心意。宓大人阔别祖乡许久,这乌龙茶叶采出冀州山园,难得一见的珍品,想来宓大人是会欢喜的。
翠缕,去拿了那茶叶来。
“主子......可是不愿微臣前来麽?”
【见他犹豫了许久方才囔去如此一句,霎时心落了半响。宓朗,如今你说这话可还有什么意义,既已殊途,何以同归?】
宓大人多虑了,本嫔是心存愧疚,让了宓大人如何费心费力。
本帖最后由 宓朗 于 2014-12-14 02:01 编辑
【得她话落,敛目颔首一拜,话音朗润道】
主子宽厚仁爱,微臣谢主子体恤。微臣晓得的,如今太医署正是多事之秋,莫说微臣,整个太医署自是都谨慎,断然不愿此时再出了任何纰漏。
【语间谈及整个太医署,不外乎是让人觉得那句关切,看来不过稀疏平常。温氏素来谨慎,定也明悟此番道理。期间侍婢应她声,撩了珠帘出去,屋中复仅有两人,却是沉寂无声,惟珠帘落下的泠泠声响让屋中愈显突兀。半响方平缓应道】
微臣方才僭越,不该擅度主子心思。
主子实则亦无需心存愧疚,一切都是微臣分内之事,就算如何费心打点妥当也是应该的。但恕微臣直言,若是尚好的乌龙茶叶送与微臣,纵是有道主子宅心体恤,但也恐惹旁人诟病是非。
【自己也不知为何如此委婉的不留痕迹的拒绝他,只知晓了时常的见面会让自己不得已想起那些往事,将岁月磨平的自己的心湖在此撩起波浪,这不是一件好事,无论于他,还是于自己。】
【闻及此语只是微微颔首,以表赞许之意。只是一席话,在心中的意味却不如谈话中平淡无奇,指间描绘着袖口精致绣着的葳蕤合欢花的花纹,一针一线的精巧细致,缎子凉薄,随着翠缕敛帘而出,偌大的庭室里就只有自己同他两个,三等宫女站在弹墨幔帐只在,隐隐约约的倩影,两两无言,一时屋内的气氛有点微妙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】
宓大人说的也是,是本嫔思虑不周。
宓大人长久服侍本嫔,礼尚往来也是无可非厚的,虽外龙蛇混杂,不免有咬口舌的,只是大抵本嫔心中过意不去,茶叶便罢,赠宓大人一金锭子也是够,权且当了本嫔犒赏宓大人了,于情于理。
本帖最后由 宓朗 于 2014-12-14 19:05 编辑
【她话音甫落,又是短暂的静谧之后,仿佛才想起开口接话道】
自是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。
【若然前一瞬还心存一丝试探,但闻温氏所言,此刻业已断定,目下依旧古井无波,面上平静无常,实则鼻尖嗅着这满室的安神瑞香,却已然全部失去了原该有的怡人宁神之效,无端只觉在这空旷的大殿心有沉郁之感。明知此番温氏主意既定,停顿须臾之后,再是一拜道。】
微臣再谢主子。尔后定当更是尽心竭力。只——
【话至此,便抬首越制平目一看】
微臣尚还有一言,新进药童入宫时短,或有疏漏,伏讫主子担待。
微臣亦会将这多年主子汤药所好等,事无巨细尽数相告,望主子能顺心顺意。方心安领受主子厚待。
宓大人如此明白事理,他日飞黄腾达自是不在话下了,他日不定还需要宓大人倚仗。
【如此便尘埃落定了,再无它法。与其说尘埃落定,不知是自己随啊倦进宫的那一刻,还是跟啊倦闹翻后以温一宁的名字再次入宫的哪一刻,便已经没有的别的路了,只能一条死路走到底,稍有不慎便是无可翻身,这样的生活真是累极。】
【静静的听完他的话,默不作声半响,倏忽撇开了话题。】
听闻你前些日子来时遇见了瑗瑗,你觉得那丫头如何?
【敛目一忖,往日于宓府只道温氏眉目温和,从不与人相争,背着宓府大少爷未婚妻的名衔,受尽府中侍婢的奚落,也甘愿领受,惟却能与阿倦一人交好,得阿倦处处相护。】
【偶然目光的驻足,探询尚未有所以然,却是阿倦入宫在即,筎蔻伴之入宫,絮儿也伴之入宫,父亲很是乐见其成,旋即以宓家后嗣为由,毁了那一纸婚约。彼时絮儿并不曾争辩,送阿倦入宫之夜的那次再见,絮儿依旧平和,其实我并不知何以那时会留意。】
【然,今日所见之温氏,霎时才懂了三两分——她素是聪慧明悟,虽与阿倦性格有所不同,但骨子里的倔强却是相类得一丝不差。】
【复面上平静无常,但原是所谓的飞黄腾达,此刻也失了滋味。】
主子言重了,微臣不过一小小吏目,何敢担主子此话。主子以后若有何差遣,微臣虽人薄力单,但赴汤蹈火也必会为主子办到。
【她既转开话题,以她聪慧却并不高明,联想与然公主的相遇,温氏明悟是以点到即止尚可,也只跟着微笑道】
殿下眉眼与主子极似,性情却各有千秋。微臣所见,却有些相类阿倦。